龍他(左一)和孩子們本人供圖

　　龍他,34歲,一名藏族駐村教師,2015年榮獲四川最美優(yōu)秀教師稱號;2016年榮獲四川青年五四獎章……

　　其實,他曾是成都的一名唐卡畫匠,因為七年前的一紙公告,他放棄了收入水平是如今六倍的工作,選擇成為一名教師,一待便是七年。

　　學校名叫甘孜藏族自治州丹巴縣巴底鎮(zhèn)甲斯關牧業(yè)村學前教育學校,海拔3900米,全年只有3個月不下雪,從村口到學校還有27公里;全校共有32名學生,年齡從六歲以下至十四五歲不等;學校有一間廚房,一棟教學樓,一棟學生宿舍,3臺電腦,沒有網(wǎng)絡……

　　這是龍他口述的學校現(xiàn)狀,他坦言,七年前他剛到這里的時候,“沒有公路、沒有電”,當時“也想打退堂鼓”,而現(xiàn)在,他十分堅定:“我要繼續(xù)留在這里”。

　　本月,他作為今年中國青年五四獎章獲得者來到北京,很快他又回到甲斯關牧業(yè)村,因為那里是他夢想起航的地方,那里更有等待他澆灌的、充滿希望的種子。

　　20年后　夢想照進現(xiàn)實

　　一名藏族畫匠,一個內(nèi)向的小伙,為何念念不忘走上“三尺講臺”?

　　龍他說,在他六、七歲時,有位代課的老師,“不管天氣多么惡劣,他一天都不請假,堅持上課、輔導,不論條件怎么艱苦都堅持做好本職工作,當時(我)就想,以后也能像老師這樣當一名老師就好了”,龍他說。

　　然而,這顆在童年課堂上萌發(fā)的嫩芽,足足孕育了近20年才開花。

　　2009年,龍他26歲,自2005年開始在成都以繪畫唐卡為業(yè),此時,他已經(jīng)有了四年穩(wěn)定的工作和收入來源。然而,一份“面向全縣公開考試招聘牧民定居行動計劃學前教育教師”的公告,“打破”了這份穩(wěn)定。

　　“(我看到后)非常高興,馬上就回家和家人說我要報考。”如今回想起來,龍他依然難掩興奮。

　　夢想常常豐滿,而現(xiàn)實往往骨感。龍他的“三尺講臺”夢固然美好,可是放眼現(xiàn)實,幾乎沒有人理解和支持,家人朋友都說他“傻”,因為隨著海拔從2000米升至3900米,收入?yún)s將從每月6000元降至每月1000元。

　　面對如此懸殊,家人的反對雖在情理之中,但無力改變龍他的決心。最終,龍他選擇“先斬后奏”。

　　“和家人溝通了很多次,都沒法說服他們,所以我就直接報名參加考試了,最后考過了再告訴他們。”龍他說。

　　回憶起考試的過程,龍他說,筆試、面試、體檢整個過程下來還算順利,對他來說挑戰(zhàn)最大的就是面試,“當時很擔心自己會在面試的時候緊張,可是越擔心越緊張,(我)一直自我暗示‘不要緊張’”,龍他坦言,自己其實是個性格內(nèi)向的人,不善表達,“但只要和學生們在一塊兒就完全不會緊張”。

　　或許是六歲那年埋下的種子注定要生根發(fā)芽,或許是這次讓夢想照進現(xiàn)實的機會讓龍他等得太久,最終他選擇了全力以赴。

　　次年3月,龍他到達了“山巔學校”。

　　“2010年3月1日,第一天到崗。”龍他自信地回憶著,“那天的日期我記得很清楚。”

　　“當時先到了學校所在的鄉(xiāng)鎮(zhèn)府的門口,那時候沒有公路,從早上八點走到下午四五點到了學校,和想象中的反差太大了,雖然一開始還有些新鮮感,后來發(fā)現(xiàn)沒有電、沒有信號,說實話有點想打退堂鼓”,龍他對于到校第一天的所見所感記憶猶新。

　　“當時學校剛剛建起來,在我之前有一位教藏語的代課老師。”龍他說,雖然當天到達學校有些高原反應,身體不適,但為了第二天準時開課,他和村里的一位陪他走到學校的會計,兩人一起連夜把課室收拾好。

　　2010年3月2日,龍他如愿走上講臺;那天,龍老師夢想成真。

　　甘孜藏族自治州丹巴縣巴底鎮(zhèn)甲斯關牧業(yè)村,常年積雪。本人供圖

　　7年間　現(xiàn)實托起夢想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這是龍他教給孩子們的第一首歌。

　　“最開始全校有34名學生,只有藏語課”,龍他說,他被派到學校時只要求教授藏語和漢語兩門課,“后來發(fā)現(xiàn)孩子們根本不知道體育課、音樂課、美術(shù)課,所以我決定讓孩子們至少了解了解這些課”,在到校后的一兩周左右,龍他為孩子們加開了體育課、音樂課、美術(shù)課。

　　龍他說,第一次上音樂課時,孩子們都很開心,“我把歌詞寫在黑板上,我唱一句孩子們唱一句,學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孩子們學會了第一首歌”,龍他說。　　

　　音樂是打開心靈的聲音,音樂課也成了打開孩子們內(nèi)心世界的一把鑰匙。

　　“一開始孩子們都不愛交流,比我還內(nèi)向,教大家唱歌后,他們性格變得開朗了”,龍他回憶道:“有一個小女孩,最開始看到我就很緊張,有時候甚至會哭,因為和當?shù)睾芏嘈『⒁粯?她從來沒接觸過外面的人。我除了在上課的時候比較嚴肅,一下課就和孩子們玩游戲、唱歌、跳舞,所以他們對我的態(tài)度也慢慢發(fā)生轉(zhuǎn)變,變得主動說‘老師好’、主動和人交流。”

　　美術(shù)課,龍他選擇了自己的強項,他從自己擅長的唐卡基礎繪畫技巧開始;體育課,龍他就教孩子們整隊、做課間操。雖然繪畫的素材依舊缺乏,雖然內(nèi)容仍然基礎而簡單,但龍他的努力,讓甲斯關牧業(yè)村里的孩子們,向外面的世界又邁進了一步。　

　　正如龍他始終不忘的初心,“我的主要任務就是竭盡所能幫山區(qū)孩子改變命運,盡量讓他們走出去”,龍他希望自己能成為孩子們通向山巔以外的一雙眼、一扇門。

　　為此,在公路修好前,他常常騎著摩托車,通過單程27公里的山路,顛簸著出去為孩子們求取物資,包括教材和食材,“(這樣的出行)一年十次左右,一次運輸?shù)奈镔Y重兩、三千斤”,龍他說,遇到有朋友幫忙一起運物資,就能少奔波幾個來回。

　　除了日常授課,龍他同時也承擔了照顧孩子們衣食起居的工作。然而,剛到學校時,龍他是一個從沒自己做過飯,也不會照顧人的年輕小伙子,他回憶說:“當?shù)匚慕叹謺�為我們提供一些食�?但沒有人手做飯,我就和當?shù)氐拇�課老師琢磨著做,邊學邊做,以前真是什么都不會。”

　　陪伴孩子們成長的過程,龍他實現(xiàn)了自我成長,而這一過程讓他更加堅定,孩子們需要他,他也離不開孩子們。

　　當被問到讓他印象深刻的學生,他首先想到的是8位如今已經(jīng)在他的母校——四川省藏文學校繼續(xù)念書的學生,“一開始他們幾個是最調(diào)皮的學生,后來通過幾年的學習、教育,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到了我的母校繼續(xù)上學,而且我聽說他們的成績都不錯”,龍他對此十分欣慰。

　　從山路到公路,從簡單的雙語課到豐富的音樂、美術(shù)、體育課,龍他送走了34位學生,繼續(xù)帶著32位學生。然而,一所學校,七年的時間,共76位學生,這樣的人數(shù)僅相當于一般中小學一到兩個班的學生人數(shù),龍他說,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主要是由于當?shù)睾芏嗪⒆蛹议L缺乏對孩子受教育的重視。

　　“當?shù)赜泻芏嗍�五六歲還沒上過學的孩子,家長不讓孩子上學,不僅因為家里條件太差,還有的需要孩子幫著家里干活”,因此,家訪成了龍他另一項重要工作,“(我)找家長談心,跟他們說,孩子現(xiàn)在不上學,長大后就沒機會讀書了,如果不接受教育學習漢語,走出村子想出去吃碗面都沒法溝通,所以必須接受教育……”龍他的誠意“解救”了許多適齡孩子走進課堂,這樣的結(jié)果讓他備受鼓舞。

　　回首七年的青春時光,龍他說,最大的收獲是將30多名學生送出大山,而支持他的最大動力就是送更多的孩子到山外看看。回憶起孩子們的夢想,龍他說,他雖不能確保幫助孩子們成為醫(yī)生或歌星,但教孩子們漢語,是他們走出大山的第一步,“第一步要走好。”對此,他信心滿滿。(中國青年網(wǎng)記者　黃昂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