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渴胃痞即糖尿病性胃輕癱。糖尿病性胃輕癱是糖尿病患者常見的消化道慢性并發癥,是繼發于自主神經功能紊亂而引起的以胃動力低下為特點的臨床癥候群,典型癥狀為腹脹、腹痛、早飽、厭食、噯氣、惡心、嘔吐、上腹不適等,嚴重者不能納食,納入即吐,日久發展為慢性虛損性疾病。本病會極大影響患者生活質量,甚至影響人體對降糖藥物的吸收和血糖的控制,形成惡性循環,進一步加重病情。
目前西醫治療以對癥治療為主,主要以促進胃動力、止吐、電刺激為主,部分糖尿病性胃輕癱患者,西醫治療不能有效緩解病疾病,而中醫治療則有一定的優勢。目前中醫治療治法包括中醫辨證治療、針灸、推拿、穴位敷貼、拔罐等,查閱資料可見中醫藥治療糖尿病性胃輕癱療效顯著,極大程度減輕了胃輕癱帶給糖尿病患者的痛苦。
秦晉高氏內科學術流派第五代代表性傳承人——白小林,從事中醫臨床已23有余,對糖尿病以及相關并發癥的中醫藥治療有自己獨特的見解。現分享老師運用中醫藥治療糖尿病性胃輕癱典型病案一例。
醫案實錄
初診(2017年6月20日):薛某,女,55歲,以“反復胃脘燒痛伴嘔吐25年,加重2月”為主訴就診。患者25年前出現胃脘部燒灼樣疼痛,伴惡心嘔吐、呃逆。20年前診斷為“2型糖尿病”后,惡心嘔吐、呃逆發作更加頻繁。發病以來先后于多家醫院住院治療,均給予“抑酸、止嘔”等對癥治療,療效欠佳。患者曾一度病情惡化,動輒反嘔,精神萎靡,體力虛弱,生活難以自理,苦不堪言。2月前因離異出現嘔吐加重,水米不進,周身腫脹、靠輸液維持,以致不能離院。癥見:惡心嘔吐、呃逆、嘔吐物伴白色痰涎,胃脘隱隱灼痛、嘈雜似饑、口干咽燥、納食難進、眠差、入睡難,大便干燥,小便調。舌紅少苔,中有裂紋,脈弦細。輔助檢查:1.電解質:鉀3.3mmol/L,氯93.6mmol/L。尿常規:白細胞2+。電子胃鏡:淺表性胃炎,反流性食管炎(2000年02月23日,西安市北方醫院)。2.電解質:鉀3.2mmol/L,氯97.5mmol/L,鈉128.1mmol/L。尿常規:尿蛋白2+。放免心血管系列:醛固酮176.14pg/ml,促腎上腺皮質激素37.40pg/ml,腎素活性4.68pg/ml,血管緊張素Ⅱ36.98pg/ml,皮質醇42.38ug/ml(2005年05月10日,西安市第四人民醫院)。3.心肌損傷:高敏肌鈣蛋白0.041ng/ml。心肌酶譜:乳酸脫氫酶294U/L,肌紅蛋白182ug/L。24小時尿蛋白定量:尿總蛋白5612mg/24h(2006年04月07日,西安市第四人民醫院)。4.電子胃鏡:淺表性胃炎,胃潴留。腹平片:未見異常。肝功:總蛋白54g/L,白蛋白27g/L。腎功:肌酐84.6umol/L(2008年,陜西省中醫院)。5.尿常規:尿蛋白2+,潛血+。電解質:鉀3.3mmol/L。腎功:肌酐81.2umol/L。肝功:血清γ-谷氨酰基轉移酶78U/L,總蛋白57g/L,白蛋白29g/L。甲功(-)(2009年01月26日,西安市北方醫院)。6.尿常規:尿蛋白3+,尿膽原+。空腹血糖9.9mmol/L。電解質:鉀3.4mmol/L。腎功:尿素2.05mmol/L,肌酐71umol/L。肝功:血清γ-谷氨酰基轉移酶65U/L,總蛋白55.7g/L,白蛋白29.9g/L。腎早期損傷:尿微量白蛋白1354.00mg/L,N-酰-B-D-氨基葡萄糖苷酶14.25U/L,β-2微球蛋白1.5mg/L,血清轉鐵蛋白1.83g/L。心肌酶譜:乳酸脫氫酶263U/L,羥基丁酸脫氫酶235U/L,肌酸激酶272U/L。心電圖:Ⅰ度房室傳導阻滯,U波增高。SDS焦慮、抑郁量表評分結果:輕度抑郁、輕度焦慮(2017年6月20,西安市中醫醫院)。
辨為消渴胃痞病(肝胃不和、胃陰虧虛證),故治療以疏肝理脾,滋陰和胃,選方為四逆散加減。
處方:柴胡6g,白芍15g,枳實12g,炙甘草6g,姜半夏10g,麥冬12g,竹茹6g,炒山藥30g。3劑,水煎300ml,每日1劑,分2次服,每服150ml。囑其待藥湯溫溫偏涼時服用,頻頻服完。當日服藥,藥液未吐出。次日,服少量稀熱粥后,吐出少量。3日后嘔吐減輕,能啜少量稀粥。1周后嘔吐基本消失,能食米粥湯面;胃脘灼痛明顯改善。
按:古典醫籍中并無“糖尿病性胃輕癱”的記載,本病可參考“胃痞、胃痛、嘔吐”的中醫辨證治療。多認為本病病位在胃,與脾密切相關,正如《千金翼方·十六卷》中載:“食不消,食即氣滿,小便數起,胃痹也……痹者閉也,疲也”,食谷不消,胃氣閉郁,食物不能按時進入小腸,則謂之閉;脾胃虛弱,胃之運動無力則為胃之疲乏也,與糖尿病性胃輕癱表現十分相似,《臨證指南醫案》中記載:“納食主胃,運化主脾,脾升則健,胃降則和”,也是對脾胃協調作工作的一個概括。同時本病與肝密切相關,《血證論》中云:“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氣人胃,全賴肝木之氣以疏泄之,而水谷乃化”,肝主疏泄,促進脾胃運化,水谷精微乃能化生氣血津液等營養物質,《四圣心源》中載:“消渴者,足厥陰之病也”,即消渴病亦可為足厥陰肝經之病證,故認為肝與消渴胃痞病關系密切。
本病發病之初肝脾(胃)不和,升降失司,復因消渴日久,脾潤不及、胃燥太過、腎虧肝旺、變證百出,日久漸至脾胃氣陰兩虛,氣血損傷,五臟俱虛。其病性為本虛標實。本虛是脾胃虛弱,肝胃陰虛,標實為熱、郁、痰、瘀,所及臟腑以脾胃為主,累及肝腎、大腸。基本病機為中焦氣機逆亂,升降失調。在治療上遵循“治病必求于本”及“疏其血氣,令其調達,而致平和”之旨,以疏肝健脾為主,兼以行氣和胃。著重從脾胃入手,強調對脾、對氣進行調治,以恢復脾胃升降、調暢中焦氣機為主要目的。
四逆散可“疏通肝膽血脈,調和胃家中氣”,方中柴胡疏肝解郁,散肝邪,開郁滯;白芍補血,斂肝陰,以養肝體,助肝用,另能防柴胡,劫肝陰;枳實苦降辛行寒清,下氣破結泄熱,既助柴胡調暢氣機,又合白芍調理氣血;甘草調和諸藥,健脾和中,并緩急助白芍止痛。柴胡配白芍,一散一收,一疏一養,伍枳實一升一降,藥亦肝亦脾,亦氣亦血,合用散而不過,疏而無傷,肝脾同治,氣血兼顧。此方是疏肝理脾、肝脾同治之方。輔以麥冬以滋胃陰清虛火,又可防柴胡燥而傷陰。姜半夏、竹茹以化濕而醒脾,防止滋陰太過。炒山藥,消脹除滿、健脾益氣養陰,半夏生當夏半,值陰陽交換之時,故能引陽入陰,通陰陽和表里,其“燥”、“潤”之性,全在乎用。半夏與麥冬配伍,麥冬滋養肺陰,半夏化痰又制約麥冬之滋膩,又可助行藥力,布散津液。半夏與山藥,半夏為降胃安沖之主藥”,山藥在上能補肺生津,則多用半夏不慮其燥,在下能補腎斂沖,則沖氣得養,自安其位。白芍、炙甘草合用,其中白芍酸寒,養血柔肝,緩急止痛,炙甘草甘平緩急,調和百藥,二藥酸甘結合,可以化生津液,化陰生津,治療血氣不和。
白小林通過跟隨全國名中醫高上林主任醫師學習,深悟其治療脾胃病之要領,一是治胃勿忘調肝,高老曾提出“治胃不疏肝,其功不過半”之論述,認為肝為起病之源,胃為傳病之所,肝氣郁結,肝火犯胃是導致胃病的主要誘因,在治療上,肝脾(胃)同治,才能獲得滿意療效;二是降胃氣。高老認為,治療脾胃病首先當“以和為貴”,只有納運協調,升降相因,燥濕相濟,脾胃才能升清降濁,化生氣血,保持人體正常的生命活動;用姜半夏,枳實等通降之品,同時,反對一味通降,常加柴胡升清藥物,以恢復氣機升降,務使胃氣和降,氣血調和,病情自然向愈;三是治胃必潤、生津護陰。高老強調胃乃陽明燥土,喜潤惡燥。《內經》云: “燥者濡之”,治療若不柔肝,則不能涵養其橫逆之氣,不養陰,則難復胃降之和,因此,高上林教授在臨證常不忘一“潤”字,以資助胃液和肝陰,理氣疏肝,健脾益氣類藥多為香燥之品,易傷陰津,選方遣藥時,常加一、二味護陰藥以監制為宜;四是認為胃宜疏養,不宜攻伐,用藥量宜輕,性宜平,味宜甘,調和為主,喜用沙參、麥冬、花粉等養陰益胃之品,若胃陰虧損較甚者,常酌加石斛。不可過用溫熱之藥,以免燥熱耗津,若傷及胃之陰津則易生熱化燥,甚則下及腎水,耗傷腎陰。用藥總體是一個“平”字,力求補瀉溫涼之用,無所不及,務在調平元氣,不失中和之為貴。
(白小林 西安市中醫醫院內分泌科主任醫師,授權本網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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