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1978年,以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為標志,中國開啟了改革開放歷史征程。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從農村到城市,從試點到推廣,從經濟體制改革到全面深化改革,40年眾志成城,40年砥礪奮進,40年春風化雨,中國人民用雙手書寫了國家和民族發展的壯麗史詩。”
在這場深刻改變中國、深刻影響世界的偉大變革中,有多少波瀾壯闊的征程,有多少值得銘記的時刻?在紀念改革開放40周年之際,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中國之聲踏著改革開放40周年的歷史軌跡,尋訪到很多重大歷史事件的親歷者,記錄他們的回憶、他們的思考、他們的展望。
回望歷史,是為了汲取繼續前行的力量。中國之聲紀念改革開放40周年特別報道《見證》,今天推出《梁廣大:“梁膽大”耕出的珠海特區試驗田》。
央廣網珠海5月22日消息(記者王嫻)據中國之聲《新聞縱橫》報道,梁廣大,1935年生,廣東南海人。從任職南海縣委書記開始,梁廣大就打破條條框框,力推改革,被稱為“梁膽大”。從1983年到1998年,梁廣大主政珠海16年,是中國幾個經濟特區里主政時間最長的官員,也是改革開放40年的旗幟性人物。
梁廣大接受記者采訪
號稱全國客流量第一大口岸的珠海拱北口岸,有一塊38米長的題字墻,上面是一句平白如水的話——“珠海經濟特區好”,落款“鄧小平 一九八四年一月廿九日”。1984年,是梁廣大到珠海履新的第二年。題詞通過報道很快傳遍全國,梁廣大說,高興歸高興,很快還是冷靜下來,“小平以高瞻遠矚來考慮的,珠海什么都還沒有發展,都還沒有展開,他就說珠海特區好,作為我來說,珠海好什么呢?什么都還沒有。達不到他老人家的要求。但是他能夠寫出這幾個字,不光是鼓勵珠海,更重要的是回答社會上的各種非議。”
非議,是梁廣大剛到珠海時聽到的最多的聲音。他告訴記者,有些人說,特區除了五星紅旗紅以外,全部都變了顏色了;有些人公開提出來,特區不能辦下去了,要“收”了,不能再“放”了。
“珠海經濟特區好”這簡單的幾個字,回應了非議,給改革者們吃了定心丸。但是梁廣大覺得,當時的珠海經濟特區還配不上一個“好”字。一是小,特區最初的規劃面積才6.8平方公里。二是沒錢,一窮二白。梁廣大點子多,膽子也大,先是爭取特區擴容,再領著人四處找錢。因為他要干的都是特區的“命運工程”,地方小了不行,沒有錢也不行。
梁廣大認為,要把有限的資金集中到決定珠海最關鍵的項目上去,珠海經濟特區不是珠海的特區,是國家的特區,一定要從國家的層面去考慮。要跳出珠海論珠海,把大港口、大電廠、大機場、鐵路都搞好。
有人說梁廣大這是天馬行空,太超前了,也有人說他是又要搞“高大全”那一套。可是梁廣大不為所動,仍然領著人往他既定的目標努力。他先是努力爭取先后兩次把特區的面積擴展到121平方公里,然后又帶著人“四處化緣”,“我帶了五個銀行,包括我們的常委、部長去北京,先找中國人民銀行陳慕華行長去借,我當時匯報,她又很干脆,一下子同意借一億五千萬給我,工商行、農業銀行等,當時借了接近5個億。”
雖然缺錢,但是梁廣大卻在珠海設了投資的高門檻,不論用地還是招商都十分謹慎,當時全國各地到處圈地,可是一貫超前的珠海卻抓住土地不放,堅持統一規劃。因為這個,又有人說他耽誤了珠海的發展。“20多年來都批評我,失去‘第一桶金’。我說恰恰相反,我保護了‘第一桶金’。當時土地很便宜,大家就‘圈地運動’。全市也不管它是不是特區,我都統一規劃,規劃了五大功能區。灘涂、圍墾都歸政府擁有,這樣我們發展才有口徑,而且環境保護才有保證。”梁廣大說。
土地政策、招商引資政策、人才引進政策,梁廣大都沒少受到非議,但他堅持一方面吸收利用國內外的人才、資金、技術和先進的管理經驗,重獎知識分子,另一方面又在城市規劃建設中實行“統一規劃”、“統一征地”、“統一劃分功能區”。現在回頭看來,恰是當年的堅持,讓珠海避開了野蠻無序發展,逐步進入全面開發新階段。
1992年1月23日上午,88歲的鄧小平乘船從深圳蛇口碼頭出發到珠海。作為珠海市委書記的梁廣大迎候在船上。梁廣大還記得,當時一上船,廣東省委書記謝非就把他拉到一邊說,控制匯報時長,請小平多說說。可是真的說起來,梁廣大收不住了,“我說,現在有人指責我們搞的都是資本主義市場經濟那一套,是典型的資本主義。小平馬上就批駁起來了,大家一起窮,能搞得起來嗎?只有先富帶后富,才能共同富。大家就熱烈地鼓掌。”
一個問題接著一個,梁廣大提了近十個問題。他告訴記者,“我根本都沒有考慮到,只能感受到我的壓力,被人家說我們搞資本主義,沒有這個認識啊。我都不知道小平會這么精辟、這么辯證地給大家介紹。”
在珠海,梁廣大還陪同鄧小平去了最新的電子加工企業,站在工人們中間,鄧小平和年輕人交流。他說:“我是看新鮮,越新越好,越高越好,越高越新我越高興。我高興,人民高興。要發達起來,窮了幾千年了,是時候了。”
從鄧小平的話語里獲得肯定,梁廣大在珠海有了更多的實踐。他辦珠海航展,給科技人員發重獎,這些都是以前沒有人做過的事情,梁廣大“梁膽大”的名聲越來越響。
如今的珠海已經是我國著名的旅游生態城市,正在迎來新一輪發展機遇。探討改革的得失,也有人拿珠海和深圳甚至廣東其他地方作比較,質疑珠海“特區不特”,甚至直接問梁廣大,怎么看“珠海的‘慢’”,怎么解釋珠海曾經GDP墊底。
梁廣大表示,真正的大發展還是在后頭。珠海擁有的幾大“命運工程”,都是主宰今后上百年的。表面上珠海是慢一點,實際上是快。他從來都不急這個問題。
特區對改革開放意味著什么?梁廣大的答案是:試驗,鋪平了道路。改革開放以來,更多“新區”的建設,他都投以關注,“比如珠海的橫琴自由貿易區、廣州的南山、深圳的前海,這些都是在原有改革開放的經驗和教訓基礎上,進一步提高。”梁廣大說,“過去我們的改革是‘引進來’的多,利用人家,希望到來。現在我們‘走出去’了。”
梁廣大給記者展示改革開放史料
2012年12月8日,習近平總書記視察深圳。他邀請梁廣大和幾位改革開放早期的實踐者一起登上深圳蓮花山,給鄧小平雕像敬獻花籃。
梁廣大坦言:“我在特區這么久了,從來沒有見過像十八大、十九大這樣的改革開放的力度、廣度和新度,特別是十八大以后,習近平總書記總結過去改革開放的經驗教訓,也提出更新的、一系列的改革。光是人民這股勁,光是我們黨的決心,我們黨的領導集體,就高瞻遠矚,非常帶有戰略意義。”
今年,梁廣大84歲,他說,耄耋之年,他更懂得了改革的初心。他還常到珠海特區研究會開會或者參加調研。采訪所在的會議室,墻上是一幅題著“東方風來滿眼春”的百花圖。他讓工作人員打開兩側的窗子,頓時,海風拂面。
見證者說
梁廣大:“改革開放40年來,珠海經濟特區從零開始,變成了一個現代化的海濱城市,凝聚了幾代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心血,凝聚了珠海人民的心血。我相信,珠海經濟特區,重燃改革的激情,一定能為全國提供更多新鮮的經驗。”